第59章 侯爷的决定

侯府笼罩在一片罕见的肃穆之中。前日京城传来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钱庄的倒闭、大户生意的凋敝，以及皇子之间日益白热化的争斗，无一不预示着一场席卷王朝的巨大风暴正在酝酿。这种来自外部、关乎家族存亡的危机，比后宅的争斗更具分量，也更令人心悸。

沈清宁一如往常地在松风院中活动，但她的感官却异常敏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下人们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脚步也更加急促。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管事们，此刻也个个面色凝重，行色匆匆。她知道，侯爷必定正在与族中要员商议对策。

她的思绪再次回到那份关于家族生意的文稿上。过去，她认为这份文稿是她在侯府立足、甚至掌握家族经济命脉的敲门砖。现在，在京城风雨欲来的背景下，她意识到这份文稿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它可能是侯府在经济危机中自保甚至求存的契机，是家族在政治漩涡中寻找平衡点的砝码。

“危者，因危而生机；机者，因机而遇险。” （解释：这句话并非经典古籍原文，但蕴含了辩证哲理。意思是危险之中往往孕育着生机，而抓住机会时也可能伴随着新的风险。沈清宁明白，眼前的危机对侯府是挑战，但对她来说，或许是抓住机会、展现价值的关键时刻，但必须谨慎行事。）

她唤来梅香，轻声吩咐道：“去账房那边打听打听，今日侯爷与几位族老、管事商议了些什么要事。务必小心，不要惹人注目。”

梅香领命而去。沈清宁则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京城舆图的简略摹本——这是她私下从孔嬷嬷的旧物中寻得，又结合平日里收集到的零散信息自行绘制的。舆图上标注着一些重要家族的府邸、关键的官署以及侯府在京城的几处产业位置。她指尖轻点，在不同区域间游移，眼神专注。京城的局势错综复杂，不像侯府后宅，明面上的规矩下是赤裸裸的阴谋。京城有更深的礼法、更强的力量、更多变的算计。

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小心翼翼地回来了。她的脸色带着一丝紧张。

“姑娘，奴婢听钱管事的学徒说，今日议事的气氛非常压抑。侯爷、几位族老，连平时最爱说笑的李老爷都板着脸。”梅香禀报道，“他们主要讨论了京城钱庄倒闭的事情，说是侯府在京城的几处生意都受到了冲击，特别是绸缎庄和瓷器铺，库存积压严重，回款非常困难。”

沈清宁微微皱眉，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经济危机一旦爆发，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这些大宗贸易。

“那……可有说到应对之策？”沈清宁问，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说了。”梅香压低声音，“侯爷和几位族老的意思是，必须加强侯府在京城的根基和人脉，不能任由生意这样垮下去。京城现在的情况，光靠远程调控不行，需要派可靠的人去京城坐镇，一来是稳定局面，二来是看看能不能利用这次机会，低价收购一些因为资金链断裂而抛售的产业，或是与那些在风波中屹立不倒的家族深化合作。”

沈清宁心中一动，这与她的判断不谋而合。被动防守是不行的，必须主动出击。

梅香接着禀报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奴婢还听到，他们提到要从族中挑选一些年轻一辈的子弟，择优派往京城。说是……说是要让他们增长见识，也为将来侯府在京城的事务储备人才。这批人里，似乎嫡系的子弟是首选，但……但好像也提到了旁支和庶出里，有没有可用之人……”

沈清宁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轻了一分。派年轻子弟前往京城！这完全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她本想着如何通过恰当的方式让侯爷看到她的文稿，证明她的能力，从而获得更多自由和资源。现在，机会似乎首接摆在了眼前——前往京城，那是她一首以来渴望的更广阔的舞台！但同时，风险也急剧升高。京城龙蛇混杂，危机西伏，嫡母王氏母女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对付她。而且，谁会被选中？侯爷会注意到她这个庶女吗？

“可有确定是哪些人？”沈清宁追问。

“这倒没有定下。”梅香摇头，“只是说要先进行一番考察，看看谁合适。嫡长子沈清珏爷是首要考虑的，嫡次子沈清琛爷年纪尚幼，其他几位嫡出的公子小姐也都被提到了。庶出的……奴婢没听到具体名字，只听到似乎要有女眷随行，可能是为了联姻铺路，也可能是打点内宅关系。”

联姻……沈清宁脑中瞬间闪过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庶女身份，以及未来可能被随意安排的婚事。前往京城，或许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能否被选中，以及被选中后将面临什么，都是未知数。

她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的天空。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血红，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动荡。侯府的决定，虽然是基于家族的整体考量，但无疑将深刻影响她未来的走向。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解释：出自《三国演义》中曹操对刘备的评价，意思是真正的英雄，胸怀远大理想，肚里有高超的谋略，能够包含整个天下，有吞并天地的雄心壮志。沈清宁虽是女子，但她内心的抱负和对未来的筹谋，正与这句对“英雄”的定义暗合。她渴望更广阔的天地，而京城，正是她施展抱负的起点。）

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动等待命运的安排。侯爷的决定虽然开启了一扇门，但能否跨过这扇门，以及如何跨过，还需要她自己的努力和谋划。

那份关于家族生意的文稿，此刻显得更加沉甸甸。它不仅是她能力的证明，更是她向侯爷争取前往京城、甚至在京城立足的关键筹码。但如何才能在侯爷进行“考察”时，恰到好处地展现她的价值，并让她的文稿进入侯爷的视野？这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精密的计算和更果断的行动。

她想到了那位曾对她另眼相看的长辈，或许可以通过他传递信息？或者那位可能结识的外府友人，他们对京城的情况更为了解，能否提供帮助？甚至，她需要找到一个机会，首接引起侯爷的注意，但又不能显得过于突兀和功利。

京城的风雨，侯爷的决定，王氏母女的虎视眈眈，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复杂而危险的网。沈清宁站在网中央，深吸一口气。她明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是随波逐流，被侯府的决定推向未知的命运；还是主动出击，在这场变局中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

答案不言而喻。她将自己的那份文稿从旧木箱中取出，重新审视。在原有的基础上，她决定再补充一些内容，加入对京城经济形势的分析，以及针对当前困境的更具操作性的建议。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份文稿打磨得更加完善，更加具有说服力。

夜色渐深，松风院的灯火是侯府中少数几盏依然明亮的。沈清宁伏案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是即将到来的风雨，室内是她运筹帷幄的身影。侯爷的决定为她打开了一扇窗，她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抓住这个机会，迎接更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