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亿万根银针倾泻而下,将整座城市刺透在灰暗的水幕之中。江临的改装车如一道银色闪电,劈开密不透风的雨帘,在积水的街道上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车轮碾过水面,碎裂的霓虹灯倒影瞬间炸开,飞溅的水花裹挟着破碎的光影,如千万片碎裂的彩色玻璃,又被紧随其后的车轮无情吞噬。车内,尖锐如高频蜂鸣的车载警报声与雨刷器单调而执拗的摆动声相互撕扯,形成一种令人神经紧绷的混乱节奏。仪表盘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如同嵌入血肉的烙铁:69小时58分23秒。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柄冰冷的锥子,精准而残酷地凿进江临的太阳穴深处。电子地图上,那个代表谢微生命信号的微弱光点,在工业区腹心地带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那片区域的废弃厂房在无边雨幕和弥漫的灰白色浓雾中蛰伏,犹如一头头披着钢铁甲胄的远古巨兽,正用浓雾织就无形的獠牙,静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距离目标仅剩三个街区,江临紧绷的神经刚有丝毫松懈,车载电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啸叫!刺耳的声音几乎要撕裂耳膜。几乎同时,整个仪表盘蓝光狂乱地爆闪,如同内部发生了剧烈的电子风暴。江临瞳孔骤然收缩,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就在布满雨痕的挡风玻璃上,无数细密的蓝色数据流疯狂汇聚、扭曲、凝结,“幽灵”的全息投影突然浮现出来。他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冰冷、锐利,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弯刀,首刺人心。“江先生,”他的声音透过雨声和引擎的咆哮,带着一种非人的清晰和嘲讽,“你以为你能及时救下你那位正义凛然的警察朋友?太晚了。”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话音未落,前方原本平实的柏油路面如同被巨力从下方撕裂,轰然炸开!无数根手臂粗细、顶端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尖刺,如同地狱里骤然生长的机械荆棘,带着毁灭一切的蛮力破土而出,瞬间封死了前路。
“操!”江临从齿缝里迸出一个字,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炸开。他猛力将方向盘打到底,几乎要拧断!巨大的离心力将他狠狠甩向车门。车身在湿滑如镜的路面上发出濒死的尖啸,轮胎疯狂空转,橡胶与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浓烈焦糊味瞬间弥漫车厢,又被冰冷的雨水强行灌入。改装车如同一匹失控的钢铁烈马,在死亡的边缘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漂移。车身剧烈地震荡、倾斜,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一声闷响伴随着刺眼的电火花在操控台中央炸开——车载电脑在剧烈的冲击下彻底罢工,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导航消失,世界仿佛瞬间缩小到眼前被雨水模糊的狭小视野。江临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纯粹依靠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肌肉记忆操控着车辆。他猛踩油门,引擎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车子一头扎进旁边狭窄如肠的小巷。积水在高速冲过的底盘下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嘶吼,如同巨兽在喉咙深处酝酿的咆哮。车灯的光柱在两侧高耸、斑驳的墙壁上疯狂跳跃,切割着浓重的黑暗。转过最后一个急弯,废弃工厂那庞大而狰狞的轮廓,如同锈蚀的巨兽骨骸,猛地刺破雨幕,矗立在眼前。锈迹斑斑的钢铁外墙爬满了早己熄灭却依旧扭曲缠绕的霓虹灯管遗迹,像某种寄生的藤蔓。破碎的窗户后,幽蓝的光芒如同无数只电子幽灵的眼睛,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无声地闪烁、窥探。
引擎的咆哮在死寂的雨夜中戛然而止。江临踹开锈蚀得如同酥脆饼干般的巨大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一股混合着强烈化学腐蚀气息和浓重尸体腐败味道的恶臭,如同有形的粘稠实体,带着冰冷的温度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吞没。防毒面具的过滤层发出急促的“嘶嘶”声,视野镜片上瞬间凝结起一层浓厚的白雾。他拔出腰间的电磁脉冲枪,冰冷的枪体在掌心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重和蓄势待发的微热。他弓着身体,像一头在丛林中潜行的猎豹,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混杂着电路板碎片、不明油污和锈蚀金属粉末的垃圾堆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惊的碎裂声。空旷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回声的走廊深处,隐约传来金属物件沉重撞击地面的闷响,一下,又一下,规律得如同垂死的脉搏。
江临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无声地靠近走廊尽头那扇半掩的巨大车间铁门。门缝里透出更加浓重的蓝光和更刺鼻的气味。他侧身,将一只眼睛紧贴在冰冷的门缝边缘。心脏猛地一沉——谢微背靠着一根粗壮的承重钢柱,身体微微佝偻着,警服上布满被毒气腐蚀出的焦黑、斑驳的破洞,边缘还冒着极其微弱的白烟。他脸上的防毒面具镜片己经碎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镜片后露出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正不断沁出,沿着下颌线滴落。尽管如此,他那双握枪的手,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稳定姿态,枪口指向门口的方向。在他脚边不远处,散落着几台显然被暴力摧毁的毒气发射器残骸,暗紫色的诡异液体正从破裂的容器里汩汩流出,在地面积成几小滩,咕嘟咕嘟地冒着令人不安的气泡。
“谢微!”江临压低嗓子,声音在面具后显得异常沉闷,却清晰地穿透了车间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谢微闻声猛地转头,枪身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他艰难地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粗砂纸打磨过:“你……你来干什么?这里的毒气……混合了γ-羟基丁酸……神经侵蚀……再待五分钟,我们都会……”他急促地喘息着,话语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闭嘴!”江临低吼一声,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猛地扯开战术背包侧袋,精准地抓出备用的防毒面具,手臂一扬,面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甩向谢微的方向,“先保住命,再跟我谈你的化学分子式!”就在面具飞出的刹那,头顶上方传来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摩擦声!数根顶端闪着寒光、手臂粗细的金属尖刺如同索命的判官笔,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天花板孔洞中轰然坠落!
“躲开!”江临怒吼,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向侧面扑出。谢微也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旁边的重型机床残骸后翻滚。尖刺狠狠扎进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深深嵌入混凝土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飞溅。江临在翻滚中眼角余光猛地扫到侧面墙壁——那里喷涂着一个巨大、怪诞的蜂巢图案,足有三米高,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六边形网格构成。而就在那些网格的深处,一些极其微小、散发着幽绿荧光的奇异符号,如同活物般时隐时现。这符号的形态……与他之前在中继器电路板上发现的那些神秘刻痕,如出一辙!
“这些图案……是密钥!”江临脑中灵光如闪电劈过。他迅速抽出战术笔,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眼神锐利如鹰隼,在那些游移不定的荧光符号之间快速扫视、辨识,手指在沾满污渍的战术手套内飞快地勾连、比划,最终在摊开的掌心画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几何密码矩阵轮廓。
“你确定这不是对方故意设下的死局?!”谢微半跪在机床掩体后,一边剧烈地喘息,一边举枪朝着天花板可能的孔洞方向警戒,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怀疑。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砰!砰!他果断地朝上方可能的机关发射点开了两枪,滚烫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金属地面上,跳动着滚向远处。
“赌一把!”江临低喝,毫不犹豫地将掌心刚刚推演出的密码矩阵,快速输入随身携带的微型战术终端。指尖敲下最后一个确认键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