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剑意化菇与正气门新学

第七十章：剑意化菇与正气门新学

死寂的演武场，如同被冻结的墨绿画卷。

苏翠花那句石破天惊的“剑意化菇？！”在脑海中回荡，震得她神魂摇荡。看着林小强哼着小曲，在那片瞬间“温顺”下来的恐怖菇林中，如采撷晨露般轻松地摘取着一朵朵粘稠深邃的墨绿毒菇，一股混杂着极致荒谬、无边震撼和一丝绝望明悟的洪流，彻底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认知壁垒。

赵铁山和所有弟子，如同被施了集体定身术。目光死死粘着那个在“菇林”中穿梭的青色身影，看着他熟练地挑选、摘下那些散发着冰冷纯粹气息的“野山菌”，动作自然得如同在自家菜园摘黄瓜。巨大的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敬畏取代。前辈…竟能如此轻易地驾驭这恐怖的力量？视这能冻结内力的毒菇如无物？甚至…视为食材？！

林小强很快采满了一衣兜（他那件青色劲装的下摆被临时充当了兜布），心满意足地首起身。他拍了拍鼓囊囊的下摆，墨绿菌丝沾染在青色布料上，留下点点深色湿痕，散发着冰冷的清香。他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对着还在石化状态的众人，热情地招呼道：“都愣着干啥？好东西啊！中午加菜！保证鲜掉眉毛！” 他甚至还拎起衣兜晃了晃，几朵肥厚的墨绿毒菇颤巍巍地探出头。

“噗通！”

“噗通！噗通！”

这一次，倒下的弟子连成了片。巨大的精神冲击终于压垮了最后的承受力，演武场边缘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又铺开了一层新的“人形地毯”。

赵铁山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林小强衣兜里那些“鲜掉眉毛”的“好东西”，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才强压下那口逆血。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灰败和深深的疲惫。他不再看林小强，也不再看那片诡异的“菇林”，只是对着还勉强站着的几个长老和管事弟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清理…演武场…”

“…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散了！” 说完，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脚步踉跄，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背影萧索得像一片深秋的落叶。

苏翠花看着赵铁山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满地昏厥的弟子，再看看那个抱着“毒蘑菇”一脸期待“加菜”的林小强，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走到林小强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前辈…这…这些‘山珍’，弟子会吩咐厨房…妥善处理。您…您也劳累了半日，不如先回‘静心苑’歇息？午膳…弟子自会安排人送去。”

她刻意避开了“毒菇”、“蘑菇”等字眼，用“山珍”代替。妥善处理？她心里己经在盘算着找个最偏僻的地方挖个深坑埋掉，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绝不能让这些玩意儿靠近厨房半步！

林小强一听“妥善处理”，又看了看苏翠花那略显僵硬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点失望，但还是点点头：“哦…行吧。那…那你们看着办。”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衣兜里的“山珍”，才在苏翠花的指引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静心苑内，晨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暖意。

林小强却有些坐立不安。新衣服穿着是挺括，但总觉得束手束脚，不如破布褂子自在。他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目光落在角落书案上。那里堆着几卷书，书皮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尘封的气息。

“正气歌诀？”

“浩然剑经？”

“内息导引图说？”

他随手拿起一卷，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蝇头小楷，还有各种盘膝打坐、剑指虚点的小人图。他皱着眉头，努力辨认了几个字，只觉得头昏眼花，如同看天书。

“啧…这都写的啥玩意儿…” 他嘟囔着，把书丢回桌上，“还不如村头说书先生讲的白蛇传有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昨晚摔得狠，早上又折腾一番，困意上涌。他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床铺柔软舒适，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很快，均匀响亮的鼾声便在屋内响起。

演武场边缘，墨绿“菇林”肃立，散发着冰冷的死寂。

苏翠花并未立刻离开。她屏退了所有试图清理的弟子，独自一人站在那片诡异的“菇林”前，距离那些粘稠深邃的菌伞不过三尺。冰冷纯粹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寒流，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体内的“浩然正气”内力本能地滞涩、抵抗，却又在接触那气息的瞬间，感到一丝奇异的、仿佛被“审视”的悸动。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毒菇。它们生长在树干、石桩、院墙之上，位置…竟隐隐与她记忆中弟子们演练“捅树式”时，剑指（手指）所向、内息激荡最剧烈之处…重合？！

一个弟子对着松树树干中段猛“捅”，那里便覆盖了碗口大的一丛墨绿。

一个长老对着石桩顶端凝神虚点，那石桩顶端便顶着一朵王冠般的硕大毒菇。

几个弟子对着院墙某处青砖发力，那面墙便成了“菇墙”最茂盛的部分！

这绝非巧合！

苏翠花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忍着寒意和不适，缓缓抬起自己唯一完好的右手，学着林小强那笨拙的“捅树式”姿势，对着面前一株碗口粗、但尚未被毒菇完全覆盖的松树树干，凝神静气，尝试调动体内微弱的内息，对着树干中段，缓慢而坚定地…虚虚一“捅”！

没有风声，没有气劲。

她内力本就不强，此刻更是被那冰冷气息压制得近乎停滞。

这一指，在外人看来，如同孩童玩笑。

然而——

就在她指尖遥遥指向那树干中段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冰冷波动，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从她指尖逸散而出，精准地没入那光滑的松树皮内！

紧接着！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嫩芽破土的声响！

就在她指尖所指、树干中段那个位置，一点粘稠深邃的墨绿色，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顶破了坚韧的树皮，钻了出来！

那是一颗米粒大小的、晶莹剔透的墨绿菇蕾！

形态与林小强早上采食的那几颗一模一样！

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冰冷气息和一种奇异的鲜甜清香！

“噗通！”

苏翠花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一根冰冷的石柱才勉强站稳！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死死盯着树干上那颗新生的小小菇蕾，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巨大虚脱！

剑意…真的能化菇？！

不！不是剑意！

是…是“意”！是精神！是内息运转时，引动了某种…与前辈同源的力量，在这天地间留下的…印记？！

前辈那看似笨拙的“捅树式”，根本不是什么招式！那是一种…沟通！一种…以身为引，以意化形，点化万毒本源、凝练天地元气的…无上法门？！所以才会在他们演练时，引动本源，显化为菇？！

而这毒菇…也绝非单纯的邪物！它们是前辈力量的显化！是天地间一种冰冷纯粹法则的凝聚！它们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若能参悟…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打开新世界大门般的战栗感，让苏翠花浑身发抖！她看着那颗在树干上静静生长、散发着微弱清香的墨绿小菇蕾，又看看周围那片肃立的、冰冷纯粹的“菇林”…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熊熊燃起！

正气门…新的路…或许…就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中的茫然和虚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和探索的光芒。她不再看那颗小菇蕾，而是缓缓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朝着正气门存放武学典籍的“藏经阁”走去。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

她需要印证！

需要理解！

需要…找到一条，能让正气门在这位“返璞归真”到极致的前辈身边…活下去！甚至…浴火重生的路！

而这条路的起点，或许就藏在那片冰冷的墨绿“菇林”，和那颗刚刚被她点化而出的…米粒大小的菇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