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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一线天”峡谷后，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个时辰。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后那座留下了十几具尸骨的峡谷，己经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仿佛一场血腥的噩梦。
龙泽的手，一首紧紧地攥着那个从匪徒身上得来的钱袋。
钱袋不大，用粗糙的鹿皮制成，但里面的铜钱碰撞在一起，分量却沉甸甸的。这份重量，烫得他手心发麻。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个匪徒倒地时的惨叫，和石磐挥舞着铁剑时，那沉重、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破风声。
他杀过人，用那场失控的玄冰。 但这是他第一次，清醒地，作为“一方”，参与到一场杀戮中。
他看着自己纤瘦的手掌。这双手，曾被母亲夸赞“不像渔家孩子的手”，也曾凝结冰霜吓跑玩伴，曾在冰河中救起一条生命，也曾在刚才，射出伤人的冰针。
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是守护的工具，还是毁灭的根源？
夜里，篝火升起。
与往常不同，气氛格外沉闷。龙泽没有任何修行的心思，只是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手中的钱袋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许久，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石磐……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他问的，不是“杀戮”，而是“方式”。那种弱肉强食、冷酷无情的生存方式。
石磐正在擦拭他那块巨大的铁剑——上面没有沾染一丝血迹，因为被它击中的人，在血流出来之前，骨头就己经碎了。
听到龙泽的问题，他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那双深邃如岩石的眸子，在火光下，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认真”的情绪。
“在这片土地上，”石磐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善良，需要长出牙齿。没有牙齿的善良，我们称之为‘软弱’，或者，‘食物’。”
他将巨大的铁剑插在身旁的地上，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今天，那些匪徒，是‘恶’。他们为了自己的贪婪，可以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我们反抗，是为了‘生’。你我所为，并非同道。”
石磐看着龙泽，继续说道：“我看到你做了什么。你让他摔倒，让他目盲。你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你只是想让他失去伤害你的能力。这，就叫‘控制’。”
“控制？”龙泽喃喃自语。
“对，控制。”石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控制你的力量，也控制你的心。决定你是什么人的，不是你拥有多强的力量，而是，你的力量，指向何方。是指向无辜者的喉咙，还是指向挡在你面前的刀刃。”
这番话，如同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龙泽心中所有的迷雾。
是啊，他不想杀人，他只是想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他的力量，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只是，守护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需要“獠牙”。
他心中的郁结，豁然开朗。那份源自杀戮的沉重感，也减轻了许多。
他将那个钱袋，郑重地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明白，这些钱币，代表的不是死亡，而是他们战胜死亡，活下来的证明。
第二天，他们的旅途继续。
越往北走，地势越发平坦，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这些行人，大多三五成群，个个面色冷峻，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兵刃，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戒备。这里的空气，比荒原更自由，也更危险。
又是一个黄昏，当他们翻过最后一座山丘时，一座巨大的城市轮廓，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龙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城市。它的城墙，不是青石，不是砖土，而是用一种巨大的、不知名的黑色岩石砌成，高耸入云，如同一头匍匐在天地间的远古巨兽。城墙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充满了饱经战火的沧桑与铁血之气。
无数的浓烟，从城中升起，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灰黑色。那不是安居乐业的炊烟，而是无数铁匠铺、炼金坊、以及某种不知名工坊所排出的、充满了硫磺与钢铁味道的废气。
整个城市，散发着一股狂野、混乱、却又充满了无穷活力的气息。
“雁门城。”
石磐站在龙泽身边，指着那座远方的巨城，缓缓说道。
“北境荒原的终点，也是所有故事的起点。在这里，人命比铜钱还便宜。”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龙泽，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但是，力量，可以换来你想要的一切。”
龙泽遥望着那座如巨兽般蛰伏的城市，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沉甸甸的钱袋。
他知道，自己那场真正的“生存之术”的修行，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