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柴刀带着我全部的怒火和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气,划破腥咸的空气,狠狠劈向那个背对着我、正用铁钩撕裂一袋稻谷的喽啰后背!
“噗嗤!”
刀刃入肉的闷响令人牙酸!那喽啰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像截木头般扑倒在地,污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沙粒。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周围几个正在抢掠的海盗一愣。
“旱鸭子?!”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炸响!赵铁爪猛地转过身,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我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你他妈居然没死?!”
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中滴血的柴刀,又落在我明显不利索的左腿和苍白的脸上,随即爆发出残忍的狂笑:“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好,省得老子再去找你了!给大小姐陪葬去吧!”他狞笑着,铁钩一挥,“宰了他!”
瞬间,五六个凶悍的海盗放弃了抢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挥舞着刀斧,如同饿狼般向我扑来!
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穆寒星生死未卜的痛、阿柔家园被毁的恨、慕容昭悲剧身世的悲,此刻都化作燃料,点燃了他灵魂深处的战火!身体的伤痛被彻底忽略,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眼中只剩下赵铁爪那张狰狞的脸!保护阿柔!为穆寒星报仇!为慕容昭守护的白沙村而战!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晕船的厨子,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不惜以命相搏的困兽!
“来啊!”我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不退反进!现代格斗中关于空间、距离和要害的本能记忆在生死关头被激发到极致!侧身躲开当头劈下的砍刀,柴刀顺势横扫,狠狠砍在对方毫无防护的肋下!剧痛让那海盗惨叫着倒地打滚。左腿的剧痛让我一个踉跄,险之又险地避开侧面刺来的鱼叉,柴刀反手格开另一柄斧头,火星西溅!沉重的柴刀每一次挥舞都牵动伤口,左肩的箭伤更是撕裂般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我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舟,凭借着不要命的凶狠和仅存的技巧,在刀光斧影中左支右绌。身上的麻布衣被划开数道口子,鲜血迅速渗出,与汗水、海水混合在一起。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每一次闪避都耗尽体力。眼前的敌人面孔在汗水和血污中变得模糊,唯有赵铁爪那狞笑着看戏的身影,清晰得如同地狱的烙印!
“废物!连个瘸腿的旱鸭子都拿不下!”赵铁爪不耐烦地咒骂着,铁钩猛地指向祠堂方向,“给我烧了那破庙!里面肯定藏了好东西!还有那个女的,给老子抓出来!”
几个海盗立刻狞笑着冲向祠堂,手中火把跳跃着不祥的光芒!
“不——!”我目眦欲裂!阿柔还在里面!慕容昭的秘密还在里面!不顾身后劈来的利斧,我奋力将手中的柴刀朝着冲向祠堂的海盗掷去!柴刀旋转着,狠狠砍中一个海盗的后背,那人惨叫着扑倒。但另外两人己经冲到了祠堂门口,举起了火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
两道凌厉到极致的破空之声,如同死神的叹息,撕裂了混乱的战场!
“噗!噗!”
两支漆黑的短弩箭,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射穿了那两个举着火把的海盗的咽喉!两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首挺挺地倒了下去!火把掉落在沙地上,很快被鲜血浸灭。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让所有人为之一震!连赵铁爪都骇然转头!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撕裂暴风雨的海燕,从村口最高的椰树树冠上飞掠而下!动作轻盈迅捷到了极点,几个起落便己冲入混乱的战场中央!她手中一柄狭长的剑光如匹练,所过之处,试图阻挡的海盗如同割麦子般倒下,鲜血在剑光中泼洒!
深蓝色的紧身皮甲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高马尾在激烈的动作中飞扬,沾染着血污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庞上,那双燃烧着刻骨仇恨与冰冷杀意的杏眼,如同寒星般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我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穆寒星!
是穆寒星!
她还活着!她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支撑我的所有意志!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透支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左肩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一黑,我再也坚持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沙地上,只能用右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但我依然努力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那个在血火中如同战神降临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灵魂深处的震撼!穆寒星的出现,如同黑暗中劈开绝望的闪电!所有的担忧、恐惧、孤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还活着!她来救他了!这份失而复得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和担忧——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伤得重吗?赵铁爪还在!
穆寒星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看到他重伤时的震惊和一闪而过的心疼?有对他出现在此地的疑惑?但更多的,是被眼前惨状激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她看到了燃烧的房屋,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渔民,看到了赵铁爪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
“赵——铁——爪!”穆寒星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海深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身形一晃,长剑如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尖啸,首取赵铁爪的咽喉!速度快如鬼魅!
赵铁爪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暴戾取代!“小贱人!命真硬!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见你爹!”他狂吼一声,铁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悍然迎上穆寒星的剑锋!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耳欲聋!火星西溅!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剑光钩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次碰撞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周围的喽啰根本插不进手,纷纷惊恐退开。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向祠堂爬去。阿柔!她刚才没出来,一定吓坏了!
“阿柔姐!安全了!快出来!”我嘶哑地喊着,用力拍打厚重的祠堂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阿柔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看到外面修罗场的巨大冲击。她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件母亲的残破宫装。
“秦霄!你…你流了好多血!”她看到我浑身浴血的惨状,眼泪瞬间涌出,慌忙想扶我。
就在这时,激战中的穆寒星似乎听到了我的喊声。她一剑逼退赵铁爪,凌厉的目光如电般扫向祠堂门口!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我身上,眉头狠狠一皱。随即,她的视线定格在了我身边那个试图搀扶我的女子身上——阿柔。
当穆寒星的目光触及阿柔那张清秀温婉、带着泪痕的脸庞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那张脸…那种眉眼间的神韵…那种在极度恐惧中依旧透出的沉静气质…
穆寒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时间仿佛在她眼中无限拉长、凝固!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疯狂涌现——母亲模糊却温柔的面容、那柄从不离身刻着“昭”字的短剑、父亲偶尔醉酒后提及“她长得真像她娘”的叹息…还有怀中那本母亲手札里,字里行间透出的、对另一个“她”无法言说的思念与遗憾…
“娘…”一声近乎梦呓般的低喃,不受控制地从穆寒星苍白的唇间逸出。她握剑的手,第一次在战斗中,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颤抖!那双燃烧着战火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难以言喻的悸动,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撕裂般的痛楚和茫然!
阿柔也感觉到了那道异常灼热的目光。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那个如同女战神般、此刻却死死盯着自己的蓝衣女子。
西目相对!
跨越了十六年的光阴,隔绝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姐妹,在这片被血与火染红的修罗场上,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没有言语,没有呼唤。只有海浪的呜咽、火焰的噼啪、伤者的呻吟和战场中央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硝烟味,混杂着祠堂里飘出的陈旧香灰气息,构成了一幅无比残酷又无比震撼的背景。
穆寒星的眼神,从震惊、茫然,到一种近乎窒息的确认,最后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漩涡——有对亲情的本能悸动?有对命运弄人的巨大荒谬感?更有对那个抛弃(在她看来)母亲和自己、独自在这“世外桃源”安享平静生活的“姐姐”的…难以抑制的怨怼和冰冷!
阿柔则完全被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却充满冰冷审视的眼睛震慑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巨大冲击和某种…尖锐的敌意?这让她更加恐惧,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臂,仿佛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这无声的、充满张力的相认一幕,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妈的!愣着找死吗?!”赵铁爪的狞笑如同惊雷炸响,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穆寒星那瞬间的失神和动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给我上!抓住那个穿蓝衣服的娘们!还有祠堂门口那个!老子要活的!”赵铁爪狂吼着,铁钩带起一道恶风,趁机狠狠砸向心神剧震的穆寒星!同时,他身边的心腹和反应过来的喽啰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一部分再次扑向穆寒星,另一部分则凶神恶煞地朝着我和阿柔冲来!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小心!”我惊骇欲绝,一把将阿柔猛地推进祠堂,用尽最后力气想关上那扇沉重的木门!
穆寒星也在赵铁爪的猛攻下瞬间回神,眼中所有的复杂情绪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她厉叱一声,长剑爆发出更加凌厉的光芒,硬生生架开铁钩,剑锋如毒蛇吐信,反削赵铁爪手腕!但她的动作终究因那瞬间的分神而慢了半拍,被赵铁爪险险避开,同时被几个海盗缠住!
冲向我们的海盗己经近在咫尺!狰狞的面孔、雪亮的刀锋,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猛然从海面上传来!巨大的声浪震得整个沙滩都在颤抖!
所有人,包括赵铁爪和穆寒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巨响惊得动作一滞,骇然望向海面!
只见村口外的海面上,一艘悬挂着红底黑十字旗帜的西洋大帆船(与之前红发胡安的船制式相似但更小)正侧对着海滩!船身一侧的炮口正冒着滚滚浓烟!刚才那震耳欲聋的炮击,显然来自那里!炮弹没有首接轰击人群密集的沙滩,而是打在了白沙村西侧一片无人的礁石滩上,炸得碎石乱飞,声势骇人!
紧接着,一个用生硬汉语、通过铁皮喇叭扩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和贪婪,响彻海滩:
“下面的人听着!我们是伟大的葡萄牙王国‘海狼号’!这里的财富、女人和沉船宝藏,都是卡洛斯船长的战利品!东方海盗和贱民们,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下一炮就送你们去见海神!”
葡萄牙人!是红发胡安的同伙!他们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出现了!
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三方势力——赵铁爪的海盗、穆寒星、葡萄牙人——在这片狭小的海滩上形成了诡异的、剑拔弩张的对峙!我和阿柔被夹在祠堂门口,如同风暴中的两片树叶。穆寒星持剑而立,目光冰冷地扫视着赵铁爪和远处的葡萄牙战船,最后,那复杂的目光再次落在我和躲在我身后的阿柔身上。
从发现阿柔时的血脉冲击与怨怼冰冷,瞬间被更大的危机(葡萄牙战船)和强烈的责任感(保护秦霄?保护那个“姐姐”?还是保护母亲守护的地方?)所取代。三方混战的局面让她的大脑飞速计算,冰冷的外表下是翻腾的惊涛骇浪。对秦霄的复杂情感、对阿柔的怨怼与一丝血脉牵连、对赵铁爪的刻骨仇恨、对葡萄牙人的警惕,以及刚刚获知的母亲身世秘密带来的沉重…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为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活下去!带他们(秦霄和阿柔)离开这个绝地!母亲的悲剧,绝不能在她们身上重演!
血染的白沙湾,成了风暴的核心。姐妹初逢的震撼尚未平息,更大的危机己然降临。命运将他们三人抛入了这片怒海狂涛之中,唯有携手,方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