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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牺牲的那天，雪下得特别大。
林海记得自己刚从前沿观察哨回到指挥部，就听见电台里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通讯员小王脸色煞白地转过头："林教官，通讯三组遇袭！"
"什么位置？"林海一把抓过地图。
"鹰嘴岭东侧，何排长她们建立的临时中继站。"小王的声音发颤，"刚收到半截求救信号就断了..."
林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鹰嘴岭——那里距离美军防线不到两公里，是通讯最薄弱的前沿地带。而负责那个区域的，正是何晓兰的通信排，包括...小雨。
"秦军长知道吗？"
"己经派人去报告了。"小王犹豫了一下，"但军部正在制定反击计划，恐怕抽不出兵力..."
林海没等他说完就冲了出去。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在狂风中翻卷。他刚跑出十几米，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苏青和杜文锦。
"林海！"苏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我刚听说通讯组出事...小雨她..."
"我去看看。"林海简短地说，转向杜文锦，"告诉军长，我带侦察班去接应。"
杜文锦却摇了摇头："不行，军长命令所有人待命。美军可能在诱我们分散兵力。"她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一个通讯组不值得冒险。"
林海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会出事？"
杜文锦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有正面回答："历史上有记载，1951年12月底，十五军损失了一个前沿通讯组..."
"去他妈的历史！"林海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苏青一哆嗦，"那是活生生的人！是小雨！是何晓兰！"
杜文锦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改变历史要付出代价。你救下苏青，就可能有人替她去死——这就是时空的平衡法则。"
林海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就走。苏青追上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急救包："小心...把她们带回来。"
——
当林海带着三名侦察兵赶到鹰嘴岭时，战斗己经结束。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尸体——西名志愿军战士，两名美军侦察兵。弹壳散落一地，染血的雪泥中还能看出激烈的搏斗痕迹。
"林教官！这里！"一名侦察兵在岩石后喊道。
小雨躺在那里，身下的积雪被染成了暗红色。她的双手还紧紧抱着一台无线电设备，胸口有两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林海蹲下身，发现她的身体尚有余温，但瞳孔己经扩散。
"她是为了保护电台..."侦察兵声音哽咽，"弹孔是从背后打的，美国佬偷袭..."
林海轻轻合上小雨的眼睛。这个曾经怯生生叫他"林教官"的小姑娘，如今永远留在了朝鲜的雪地里。他想起了小雨学用无线电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想起了她把碘化钾分给战友时的神情...
"何排长呢？"林海突然意识到现场少了一个人。
侦察兵们面面相觑。林海站起身，在周围搜寻线索。一串清晰的脚印通向树林深处——军靴的印记，步幅很大，显然有人在愤怒地奔跑。
"不好！"林海瞬间明白了何晓兰的去向，"她去追美军了！"
"就她一个人？"侦察兵惊讶道，"那边可是敌军控制区！"
林海迅速做出决定："你们两个护送小雨她们回去，你跟我来。"他指了指最老练的一名侦察兵，"我们去找何排长。"
——
追踪何晓兰的踪迹并不难。愤怒的人总会留下更多痕迹——折断的树枝，深深的脚印，甚至还有掉落的弹匣。林海越追心越沉，何晓兰明显己经失去了军人应有的冷静，这种状态在敌后无异于自杀。
"教官，前面有动静！"侦察兵突然压低声音。
林海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摸上一处小山坡。眼前的景象让林海倒吸一口冷气——下方山谷中，何晓兰正被六名美军士兵围在一处岩石凹陷处。她的右臂鲜血淋漓，左手却仍紧握着手枪，不时向外射击。
更可怕的是，林海敏锐地发现周围制高点还埋伏着三名美军狙击手。这不是遭遇战，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们在钓鱼..."林海喃喃道。美军故意放走何晓兰，就是为了引更多志愿军上钩。
"怎么办？"侦察兵紧张地问，"我们寡不敌众..."
林海快速评估局势：强攻等于送死，回去求援又来不及。他咬了咬牙："你回去报信，我下去救她。"
"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林海厉声道，同时取下背上的突击步枪，"告诉军部，美军在这里设了埋伏，可能有大规模行动。"
侦察兵犹豫片刻，最终敬了个礼转身离去。林海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下武器——两个弹匣，一把匕首，两枚手榴弹。九死一生的局面，但小雨己经死了，他不能再让何晓兰送命。
——
何晓兰的子弹快打光了。
她背靠岩石，听着美军士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竟有种解脱感。为小雨报仇的执念支撑她追到这里，却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也好，至少能和小雨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何排长！趴下！"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何晓兰本能地扑倒在地。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山谷——林海投下的手榴弹精准命中了最近的两名美军。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点射，又有两名美军应声倒地。
"林教官？！"何晓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往十点钟方向跑！快！"林海的声音从左侧山坡传来。
何晓兰没有犹豫，趁着美军混乱之际冲出掩体。子弹在她身边呼啸而过，但奇迹般地没有命中。她跌跌撞撞地爬上斜坡，终于看到了林海——他半蹲在一棵树后，冷静地射击掩护她。
"你怎么..."
"闭嘴，跑！"林海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拖着她向树林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美军愤怒的吼叫和杂乱无章的枪声。林海带着何晓兰七拐八绕，利用地形暂时甩开了追兵。两人躲进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缝中，大口喘着粗气。
"你疯了？一个人追过来？"林海压低声音斥责道。
何晓兰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杀了小雨！那个小姑娘才十八岁！"
"所以你就来送死？"林海检查着她的伤口——子弹擦过右臂，不算严重，"小雨用命保护的电台，就是为了让你这样糟蹋？"
何晓兰被问住了，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泪水取代："我...我只是..."
"听着，"林海的声音缓和下来，"悲伤和愤怒我理解，但我们是军人。军人要报仇，就得活着回去，用更狠的方式让敌人付出代价，懂吗？"
何晓兰默默点头。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美军搜山的声响和军犬的吠叫。
"他们放狗了..."何晓兰脸色煞白。
林海迅速思考着对策。带着受伤的何晓兰很难摆脱追踪，必须有人引开敌人...
"你往北走，两公里外有我们的一个观察点。"林海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何晓兰，"把这个穿上，我的气味会把军犬引开。"
"不行！"何晓兰抓住他的手臂，"你会死的！"
林海笑了笑："我可是'秘密武器'，没那么容易死。"他取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何晓兰，"快走，这是命令。"
何晓兰还想说什么，但军犬的吠叫声越来越近。林海猛地推了她一把："走！告诉苏青...告诉她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
林海跑得很快，但军犬更快。
他故意在雪地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时而还停下来开几枪，确保美军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这个策略很成功——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至少有十几个。
"够远了..."林海喘着粗气，停下脚步。这里是一处悬崖，下方是湍急的冰河。何晓兰应该己经安全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脱身。
他转身面对追兵，背靠悬崖。美军士兵呈扇形围上来，领头的军官做了个手势，士兵们停在了二十米开外。
"投降吧，中国佬！"军官用蹩脚的中文喊道，"你无路可逃了！"
林海冷笑一声，用英语回答："我从不投降。"
美军军官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英语，愣了一下："你是谁？普通中国军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战术素养和语言能力。"
"问麦克阿瑟去吧。"林海突然抬手就是一枪，军官应声倒地。
接下来的几秒钟如同慢镜头——美军愤怒的齐射，子弹穿透身体的剧痛，悬崖边缘松动的石块...林海感到至少三发子弹击中了自己的胸膛和腹部，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向悬崖边缘。
在坠落的瞬间，他恍惚看到了苏青的脸。那个在油灯下专注手术的侧影，那个在雪夜中给他特制护目镜的笑容...
"对不起..."林海轻声说，然后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
何晓兰听到密集的枪声时，心脏几乎停跳。
她不顾一切地往回跑，却在悬崖边只看到一摊鲜血和美军撤离的背影。悬崖下方，湍急的冰河吞噬了一切痕迹。
"不...不..."何晓兰跪在雪地里，颤抖的手指触碰那摊尚未冻结的鲜血。林海为了救她，独自引开了所有敌人，而现在...
"林教官！！！"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
"不可能！"苏青猛地站起来，手术器械撒了一地，"他答应过会回来...他答应过的！"
野战医院里，何晓兰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杜文锦站在角落，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们找遍了整条河...没有...没有找到尸体..."何晓兰的声音嘶哑，"但那种伤势，加上冰河..."
苏青突然抓住杜文锦的肩膀："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说过历史会平衡...这就是代价吗？"
杜文锦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不知道具体会是谁...但我确实警告过改变历史的危险..."
"滚出去！"苏青第一次如此失态，她抓起手边的药瓶砸向杜文锦，"你们都把他当棋子！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杜文锦没有躲闪，药瓶擦过她的额角，留下一道血痕。她默默捡起掉落的文件，转身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苏青："我会继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帐篷里只剩下苏青一人时，她终于崩溃地瘫坐在地。脖子上那条银链不知何时断了，小小的银质吊坠滚落在地——那是林海送给她的子弹壳工艺品，里面藏着一张纸条："等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