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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停在了一座青砖小院前。院墙上的爬山虎己经泛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车前盖上。林海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手指悬在门板上方，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门内传来小听雪咯咯的笑声，还有苏青温柔的哼唱。林海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院门。
木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院子里，苏青正背对着门口晾衣服，纤细的手腕举着竹竿，军装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小听雪蹲在菜地边，专心致志地往蚂蚁洞里插小树枝。
"我回来了。"林海轻声说。
苏青的背影猛地一僵。竹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缓缓转身，围裙上还沾着水渍。三个月不见，她瘦了些，眼角却弯成了月牙。
"回来啦。"她轻声应道，仿佛林海只是去团部开了个会，而不是在枪林弹雨中辗转了近百个日夜。
小听雪抬头看见父亲，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丢下树枝，跌跌撞撞地扑过来："爸爸！"
林海弯腰一把抱起女儿，小丫头沉了不少，身上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他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转头看向妻子："家里...一切都好？"
苏青接过他的行李，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都好。灶上热着饭，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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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一碗冒着热气的萝卜炖羊肉，一碟腌黄瓜，还有金灿灿的玉米面饼子——简单却丰盛的家常菜。
"李军长他们...没为难你吧？"苏青给林海盛了第二碗饭，状似随意地问道。
林海咬了口饼子，麦香在口腔里弥漫："李云龙倒是想为难，可惜技不如人。"他笑着讲了摔跤比试的经过，故意省略了那些惊险的战斗细节。
小听雪坐在林海腿上，小手抓着他的衣领："爸爸，打枪枪！"
"这孩子，"苏青无奈地摇头，"整天嚷着要玩你给她做的那把木头枪。"
林海从兜里掏出个弹壳做成的小哨子："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小听雪眼睛一亮，抓着哨子就往嘴里塞。苏青连忙拦下："傻丫头，这是吹的，不是吃的！"
三人的笑声惊飞了院外树上的麻雀。夜色渐浓，但小屋里的灯光却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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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听雪睡着后，苏青端来一盆热水，蹲下身要给林海洗脚。林海慌忙拦住："我自己来。"
"别动。"苏青轻轻拍开他的手，"你脚上还有伤。"
林海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脚踝处不知何时磨破了一块皮，己经结痂了。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苏青的手指轻柔地拂过伤口边缘："这次...很危险吧？"
水汽氤氲中，林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到滴在手背上的一滴温热。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弯腰想擦她的眼泪，却被她躲开。
"水要凉了。"苏青迅速抹了把脸，用力搓洗着他的脚掌，"明天我去卫生队拿点药。"
林海望着妻子低垂的睫毛，突然说："我见到赵刚了。"
苏青的手顿了一下："李云龙的那个政委？"
"嗯。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林海斟酌着词句，"更瘦，但眼神很亮。"
苏青拧干毛巾，轻轻擦着他的小腿："你呀，尽关注这些。"她突然抬头，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田雨同志漂亮吗？"
林海一愣："谁？"
"李云龙军长的爱人啊。"苏青歪着头，"你不是答应要去人家家里吃饭吗？"
林海这才反应过来，失笑道："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苏青轻轻哼了一声，端着脸盆出去了。林海听见她在院子里倒水的声音，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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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海被窗外的鸟叫声惊醒。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被子整齐地叠在床尾。他穿好衣服走到院里，看见苏青正在喂鸡，小听雪蹲在旁边，有模有样地撒着谷粒。
晨光给母女俩镀上了一层金边。林海靠在门框上，突然觉得胸口发胀——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一切。
"醒啦？"苏青回头看见他，拍了拍围裙上的谷壳，"灶上热着粥，我去给你煎个鸡蛋。"
吃早饭时，林海突然说："我想好了，等打完仗，我们就回老家。"
苏青的筷子停在半空："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林海放下碗，"我答应过你的，记得吗？盖一座青砖瓦房，房前种枣树，屋后挖鱼塘。"
苏青的眼圈慢慢红了："你还记得..."
"记得。"林海握住她的手，"每个字都记得。"
小听雪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突然把碗里的鸡蛋黄挖出来，笨拙地放到林海碗里："爸爸吃！"
林海大笑，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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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林海去团部报到。回来时，看见苏青正和几个军属在院子里做棉衣。小听雪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有模有样地拿着针线乱戳。
"林营长回来啦！"几个妇女笑着打招呼，眼神却不住地往他腰间的新式手枪上瞟。
苏青起身迎上来，接过他的公文包："顺利吗？"
"嗯。"林海压低声音。
苏青的手指紧了紧，但脸上依然带着笑："那...是不是又要忙了？"
林海点点头，突然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带的。"
苏青打开一看，是几块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己经有些融化了。这种稀罕物在前线可不多见。
"哪来的？"她惊讶地问。
"赵刚政委给的。"林海笑了笑，"说是他爱人从国内捎来的。"
苏青小心地剥开一块，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塞进林海嘴里。甜腻的奶香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甜吗？"她问。
林海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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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小听雪在里屋睡得正香。林海和苏青并肩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仰望着满天繁星。
"听说...美军可能要发动新一轮攻势。"苏青突然说。
林海没有否认："嗯。"
"你会去吗？"
"会。"
苏青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靠在他肩上："一定要回来。"
林海搂住她单薄的肩膀，感觉到微微的颤抖。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答应你。"
远处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却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投下一瞬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