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代”纪录片的争议并没有平息,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某天上午,苏晴正在编辑新一条栏目预告,黎倩突然推开门,一脸紧张地甩来一句:“你微博被挂了。”
苏晴怔了下,赶紧拿出手机。果然,在“某广告圈爆料”大V的置顶帖里,一张她和王志明过去在公司年会上的合照被贴出来,配文写着:“这位女士正义感爆棚地做纪录片指责前夫,却忘了自己当年在公司那一套‘全靠男人带’,合适吗?”
更狠的是评论区,不少“知情人”跳出来留言:
——“她以前就是靠王总起家的,转型说得倒轻飘。”
——“知道她拿过公司资源开副业吧?一边消费前夫,一边包装自我清高?”
——“别再装女性代表了,说白了就是玩情绪牌搞变现。”
这些话,没一条能坐实,但每一条都足够阴损,足以在公域舆论里引起质疑。
苏晴手指在屏幕上停住,神情没有怒火,只有疲惫。
她太清楚这些手法,曾经在广告圈时,她也见过多少品牌方的舆论公关——从模糊事实、引导舆情,到下场控评,一步步让人“脱粉转黑”。
“是王志明的人?”黎倩冷声问。
“基本可以确定。”苏晴淡淡道,“他在公司内部关系盘根错节,调动几个老部下出来发点料,不难。”
“要不要发律师函?”
苏晴抬起头,盯着她:“你觉得有用吗?现在是谁能先喊响‘蹭流量’三个字,谁就赢。”
黎倩没再说话,沉默几秒后甩下一句:“那就干回去。”
苏晴没表态。她心里知道,不是每一场舆论战都值得反击,有时候你越出声,越被解读为“炒作”。
她回办公室,翻出自己过去写下的一段文案草稿,那是最初做“她时代”定位时想过的一句话:
“不是所有真话都要大声说,但你要知道,什么时候不能沉默。”
她盯着这句话,盯了很久,然后新建了一个栏目,标题叫:《她们也许是我,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她决定录一期新内容,第一次不做采访、不做讲述,只用第一人称对着镜头讲自己——一个没有包装的苏晴。
镜头启动前,黎倩提醒她:“你想清楚了?这期是没有防火墙的,没人能替你兜。”
苏晴点点头:“正因为没人兜,我才得开口。”
拍摄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她讲了自己当年辞职创业的真实动机,也讲了王志明曾经支持、后来控制她的过程,讲了孩子成长中她的挣扎和脆弱,讲了做纪录片时她夜里反复删改的每一段对白。
“你们说我在卖惨?”镜头前她声音平稳,“那我承认,我的确在讲自己的痛。可难道一个女人,想要表达自己的经历,就叫‘卖惨’?男人写回忆录是英雄主义,女人拍纪录片就是情绪绑架?”
她停了停,抬眼:“你们以为我想红?我今年西十岁了,离了婚,失了业,我红个什么?我只是想留下一点属于我们这一代女人自己的证词,不为了谁,只为了以后能看清自己,知道没白活。”
视频发布后,评论区几度被冲爆,但也有不少人留言:
——“虽然她可能不是完美的,但这段话我听哭了。”
——“终于有人敢说点真东西,不是滤镜、不是鸡汤。”
——“站在风口上不怕摔下来,这种人我服。”
第二天早上,苏晴正准备和团队开会,电话响了,是苏瑶班主任。
“苏女士,您现在能来学校一趟吗?瑶瑶今天有点情绪异常。”
苏晴心里一紧,赶到学校后,看到苏瑶坐在教务处,脸色冰冷。
老师拿出一张打印纸,说:“这是我们从班级微信群里看到的截图。”
纸上印着的是那张苏晴被挂的照片,还有配文讽刺语。
“你女儿被几个学生在厕所围堵了,说她妈是‘网红蹭流量的’,还问她‘是不是被父母抢热搜才有钱上这学校’。”
苏晴脑袋“嗡”一声。
“我们校方不支持网络暴力,但也请您配合安抚孩子情绪。”
她看向苏瑶,后者咬紧牙关,眼圈泛红,却没有哭。
“你没还手?”苏晴轻声问。
“我忍了。”苏瑶低头,“我怕闹大了你更难做人。”
这句话,让苏晴心口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蹲下来,握住女儿的手,哑声道:“妈妈没照顾好你,对不起。”
“你说想为自己活一次。”苏瑶声音低得像气音,“可我也在为我自己活……现在我每天都得看别人怎么看你,我连怎么活都要先看你能不能扛住。”
这话扎得太准,苏晴一时间无话可说。
回到车上,黎倩给她发来一条微信:“我们被限流了,平台下架了新视频的推荐。”
苏晴怔住,终于意识到,这场仗不是“做个内容”就能赢的。
不是她勇敢一次,就能保全所有人。
那天晚上,她写下了一份信,发给了团队、律师,也发给了苏瑶:
“我做的事会带来伤害,但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控制的。我愿意承担这个代价,但不希望你们一起被拖下水。如果有一天我退了,不是我认输,而是我想换一种方式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