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挂掉电话,面色如常地把手机放进口袋。
李斯年站在车边,眼神扫过她手上的动作,没说话。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等她情绪上来再开口,而是等她决定“说”——说,就表示她准备好了。
“今晚可以睡你这车上不?”苏晴突然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能不能借个充电宝。
李斯年一愣,随后点头:“我后座铺了气垫床和毯子,虽然不豪华,但干净。”
“好。”
苏晴转身进了车,动作干脆,像是在做什么逃离前的准备。
她没有立即躺下,而是坐在靠窗一侧,看着夜色里稀稀落落的灯火,眼神空无一物。李斯年没有跟进去,在外头整理着那些没吃完的食材,装箱、关火,动作尽量不发出声响。他从来不逼她开口,反而总能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把一口闷在胸口的话,咽下去再翻出来。
车里静了好一会儿。
“王志明还是不肯罢休,这次真的开始动真格的了。”苏晴轻声说,像是在叙述别人家的事。
李斯年靠在车外,回应一声:“什么方式?”
“请了专家律师,准备通过法律途径‘调整’苏瑶的监护权,说我工作太忙,不利于孩子成长。”苏晴声音不高,但咬字极清。
“他以前没管过孩子,现在突然这么热心,不太对。”
“他不是热心,是算计。”她冷笑一下,“离婚协议写得清清楚楚,孩子跟我,他现在要挑战这一点,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给他自己‘重整人设’铺路。”
“需要打官司的话,我可以联系资源,朋友那边熟几个靠谱的。”
苏晴靠到车座上,闭了闭眼:“我要不要反咬他一口?”
“你是想赢,还是想解决?”
这个问题让苏晴睁开眼,望向车顶的狭小灯光。她没立刻回答。
有些仗,不是不敢打,而是要清楚,打赢的代价是不是值得。
第二天,苏晴回到家时,苏瑶正把书包丢在沙发上,手上握着一杯刚泡好的热奶。她一抬眼看到母亲,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没有开口。
苏晴坐在她对面,指了指她奶茶杯:“你爸来找过你了?”
苏瑶点点头,眼神飘着:“他来学校门口堵我,说请我喝奶茶,聊聊。”
“你喝了?”
“嗯。”她低头,小声,“他说你忙,说他现在稳定了,觉得我跟他生活会轻松一点。”
苏晴没表情,缓缓开口:“他有没有问你,是不是想换个家?”
“他没问。”
“你呢?”她的声音轻了些,但目光却不容闪躲。
苏瑶咬着吸管:“我没想换家,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他不是以前那样凶巴巴的了。”
苏晴听到这句“不是以前那样”,心口像是被掏了一块。
有时候,孩子对一个人的判断,并不是建立在时间长短上,而是那一刻的感受。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找了律师?”
苏瑶摇头,明显一惊。
苏晴这才长出一口气,冷静地说:“你记着,无论谁跟你说什么,都要告诉我。我们俩是站在一起的,不是各打各的战。”
苏瑶小声嗯了一下,低头不再说话。
苏晴进了书房,关门落锁,反手拨出一个电话。
是她大学同学,现在做家庭法律咨询的陈律。
“我需要一份完整的反驳方案,不只是律师函,还要准备一份关于父母权责履行的对比说明。我要王志明清楚,既然他开始了这一仗,那我不怕陪到底。”
对方答应得爽快。
她挂掉电话,坐在桌边盯着空白笔记本,忽然意识到——她又在战斗了,这一次,是为了不让那个用半生力气保护的孩子,被人“偷回去”。
这时,门铃响了。
苏晴皱眉,隔着猫眼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王志明的妹妹,王馨。
她从不插手两人之间的事,甚至离婚后也没再联系。如今突然登门拜访,绝非普通“家人问候”。
苏晴打开门,王馨手里拎着两个饭盒,笑得很客气:“我做了点糖醋排骨和红烧茄子,苏瑶小时候最爱吃,就想着带来给她尝尝。”
苏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在写作业,不方便见人。”她语气并不冷漠,但也绝不客套。
王馨倒没恼,只是轻声说:“晴晴,其实我来,是想提醒你一句……志明这次,是真的准备长期战。”
苏晴沉默。
“他在那边己经开始筹划搬家、孩子就学的事情,我不是替他说话,但你要早做准备。”王馨叹了口气,“这场仗不好打,别小看他那点‘法律意识’。”
苏晴盯着她:“你是来传话的?”
王馨没再掩饰,点了点头:“也是想跟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哥那边现在真不是为了钱。他不指望你回头,但他觉得孩子在你这边,他永远翻不了身。”
苏晴听到这句,终于笑了,冷笑:“所以他要靠夺孩子,来找补他这十年的脸面?”
王馨把饭盒放下:“我不多说了,饭我放这儿。孩子爱吃的,是真心的。”
她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苏晴关上门,首接把饭盒推入垃圾桶。
她站在厨房里,忽然想起那年苏瑶发烧,王志明在酒局上拒接电话的情景,还有后来她独自带着孩子去医院急诊室打点滴时的样子。那一夜,孩子的体温从39度降到37度,她一夜没合眼。那些事,她从不说,但永远记得。
现在他们想“依法”要回孩子。
好,那就依法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