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的旧办公室,顶上吊扇吱呀转着,空气有点闷热。苏晴被临时叫来开会,说是“新书记到任,和大家熟悉一下”。
她本想着坐后排安静听听,没想到刚进门,村主任就招呼她坐到前面,说是“县里点名表扬过的人,得露露脸”。
新书记还没进来,村里人七嘴八舌己经议论开了。
“听说原来在市里做文旅策划,怪有能耐的。”
“还说是李先生介绍过来的?”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和咱苏晴有点关系?”
苏晴本来没当回事,听到名字那一刻,心里还是怔了一下。她低头摆弄手机,装作没听见。
门突然被推开,一阵热风挤进来。进来的是个西十来岁的男人,个头不高但架势不小,西装扣子没系,提着一瓶矿泉水,像是刚从车上下来。
“各位乡亲父老好,叫我老吕就行,正式点叫吕文川。”
他语速不快,话不多,但一上来就点名表扬了几个“做得出彩”的人,苏晴的名字排在第三个。
“我来之前看了县里的一些材料,‘她力量’项目特别让我感兴趣。我们不是搞形式主义那套,我是真想在这边干点事。不是为了政绩,是为了我儿子能看到他爸也在为乡下干活。”
这话一出口,倒让屋里的人对他少了些排斥。
会后他主动找到苏晴,“你就是苏老师吧?我听李斯年提过你。”
苏晴笑了笑:“他在那边还挺操心这边的事。”
吕文川点头:“他不是瞎操心,他是真把你们这群人当回事。他说得最多的不是你写了什么,而是你撑住了什么。”
这话说得有点突然,苏晴没接,只是笑笑:“我就是个写公众号的,撑不了什么大事。”
“公众号有的是影响力,比某些干部还实在。”吕文川眼睛里带着光,“你最近关注的是‘她时代’吧?我们是不是能合作点什么?比如文旅结合女性创业?”
苏晴皱了皱眉:“你是来做书记的,不是来搞联合创业。”
“可书记也得为这地方活络出条路来。”吕文川顿了顿,“你要觉得合作不合适,也别太快拒绝,等我在这边站稳脚跟,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聊。”
说完他就走了,步子快而稳。
苏晴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忽然冒出一句:“这人不像搞政治的,像是搞创业的。”
晚上吃饭时,她把这事跟陈雅婷提了,陈雅婷正从厨房端出一碗红烧土豆,边放下边问:“他是不是那种特别会讲话的人?”
“不油,但有股子冲劲。你能感觉到他是来办事的,不是来走流程的。”
“那就挺好。”陈雅婷坐下,“我们这些在这扎根的人,也不是非要等谁救我们,但能来个靠谱的帮把手,谁不欢迎?”
苏瑶拿筷子戳着土豆:“所以又有新角色上线了?”
“你别用电视剧的思维看现实生活。”苏晴瞪了她一眼,“现实更复杂。”
“也更好看。”苏瑶挑眉,“你说他跟李斯年是什么关系?”
“工作关系吧。”苏晴语气淡淡,“别瞎想。”
饭后,苏晴和陈雅婷一边洗碗,一边聊起吕文川。
“他提议的合作方案你真的不考虑?说不定是个机会。”
“我不怕机会,我怕代价。”
“你是怕背后有什么人情账要还?”
苏晴没说话。
她想起李斯年曾说过,他帮她介绍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她自己值得的,而不是他替她铺的路。但人情这事,总归是让人别扭的。
偏偏这时,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李斯年。
她犹豫了一下才接:“你不是说不打扰我?”
“新书记见着了吧?”李斯年声音透着轻松,“你感觉怎么样?”
“你是不是在策划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不是策划,是支持。他在那边确实做过几件像样的事,我想给你们找个靠谱的帮手,没别的意思。”
苏晴沉默。
“你放心,他不会干涉你做什么,只是希望借你的观察,找到合适的方向。”
“你总是这样,给别人布好局,却不问他们愿不愿意下这盘棋。”
“你不是别人。”李斯年语气低下去,“你是我唯一放心托付这边的人。”
这话让苏晴一时没了反应。
那晚她失眠了。
不是因为吕文川,不是因为李斯年,而是她忽然意识到——她以为自己己经习惯一个人撑着,原来只不过是习惯了没人撑她。
第二天,吕文川在村头菜市场被村民围住,说是有人举报“新书记到任不到两天就开合作会,没摆正身份”。
消息传得飞快。
苏晴正在给一户人家拍改造前的院子,听说这事后心里咯噔一下。
刚回到村口就看到吕文川一边解释一边笑,“合作不是投资,是调研;我不是开公司,是听意见。”
苏晴没忍住,走上前一句:“谁举报的?”
人群一静。
吕文川看了她一眼,忽然说:“没关系,问题不大,说明大家在乎。”
“我不在乎的是态度。”苏晴环顾西周,“要搞文旅,要搞创业,但别搞政治游戏。我们愿意干事,但不愿被利用。”
吕文川眼里多了几分认真:“这话说得对,我记下了。”
回去路上,陈雅婷打电话来,语气怪怪的:“你和那书记,是不是关系不一般?”
“你又想哪去了?”
“我刚刷到有人在小红书发你们开会的合影,说什么‘女强人新CP’,你快去看看,热度还挺高。”
苏晴打开手机,果然看到那张照片下评论区火热——
【看得出眼神里有戏】
【农村版《人民的名义》?】
【这一对要是真的,我先磕为敬】
她把手机锁屏扔进包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年头,不红的事靠不住,一不小心人就火了。